封闭的地下空间，虽然是一间宽敞的会议室，但因为通风口和天窗都被栅栏遮挡，让这个地方显得更为压抑。
“啊……”
站在卡尔身边的修养打着哈气，有气无力的看着根本看不见的讲台。
是大领导例行的公开演讲。
这种东西不管是在哪个时代都流行的吗？
卡尔有些无奈的看着哈欠连天的修养和一边已经抬不起头的法尔沃两人。
台上布莱克院长的讲话就像是高数课一样催眠。
尤其是在这个空气不算流通的地下密闭房间里，这让卡尔感觉到喘不过气。
而站在自己身体右边的维尔，似乎有些出神。
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卡尔想开口搭话，却不知怎么挑起话题。
他那天确实是听见了维尔和正在台上的布莱克院长的争吵。
他听见了吵架的内容，也确定了一件事情。
这次这个院长来到他们这里还有另外一个目的，那就是带走维尔。
毕竟，她也算是偷偷跑出来的。
从那天，虽然看见维尔还是会和往常一样打招呼，可是她一直都是在微笑。
自己也不好插嘴去讨论一些敏感的问题。
不过，似乎这个布莱克院长再过两天就要离开了。
他得做点什么……
做点，什么呢？
身边的少女还在出神，她没有看台上那个大人物滔滔不绝的演讲，也没有在意窒息到心脏骤停的空气。
她只是盯着头顶，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水汽，一眨一眨，想要把整个世界装进她那黑宝石的眼里一样。
卡尔有些失神。
“喂……”
小声的，同时用自己的手背轻轻触碰着少女的手背。
“嗯嗯？”
被突如其来的触摸吓的一个激灵，维尔有些诧异的看着面前这个高了自己一头的银发少年。
手背上还残留着些许温热。
见维尔好奇的望着自己，卡尔不由得笑了起来。
“怎么样，我尊敬的维尔小姐……”
他缓缓的低下头，用着轻微的语气，伴随着温热的吐息。
靠在了少女的耳边。
“跑吗？”
炽热的呼吸打着少女敏感的左耳，她呆滞一下，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快要贴到自己脸上的少年。
脸颊泛起了一丝绯红。
但是她也同样不甘示弱，微笑着，踮起脚。
靠进卡尔的耳朵，缓缓的。
“跑吧。”
两人对视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噗嗤”笑出了声。
还在前面演讲的人没听见。
随后维尔拉起卡尔的手，缓缓的弯着腰，搀扶着卡尔还不是很方便的左臂。
在修养诡异且诧异的目光中，从后门溜出了这个牢笼一样的地方。
“呼……没有规矩束缚的空气果然很香甜！”
等出了基地的大门，维尔长长的吐了口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想是要把晦气都赶走一般。
“的确，谁会喜欢这种严肃的场合啊，还是自在一点好。”
卡尔耸耸肩。
“那么，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消磨消磨时间呢？”
维尔背着手，蹦蹦跳跳的歪着头看向卡尔。
因为所有人都被聚集在了那个大厅里，现在外面根本就是空无一人。
就跟不用说两人所在的地面，基本上都没有活物。
“不知道，但我想找个地方好好躺着。”
卡尔用手遮挡着刺眼的阳光。
“回病房？”
“才不要！我好不容易没人看着能出来一趟，你休想让我回到那个鬼地方！”
“这不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嘛。”
“我身体早好了，就是因为你们都觉得我是个废物，所以我才会一直躺倒现在！”
卡尔嘴角抽搐着，撇过头。
“好了好了，不回病房。”
维尔收回了开玩笑的表情，安慰道。
“那你说说去哪？”
“嗯……”
卡尔看着周围，心跳的有些快。
他已经一个月没有接触过这片地面了，好久没有像现在这么渴望用自己的双脚一步一步的走路。
“去那边吧。”
指了指一个只有两三米高的小山包，上面有些稀稀松松的青草。
看起来躺着会很舒服。
实际躺在上面，甚至远超自己的想象。
天空中诡异的蓝色被天穹境做成了背景，那巨大的土方包裹着不曾被了解的神秘。
偶尔白云点缀着天空，却被那莫名的建筑挡住了去路，无处可去的他们，环绕着天穹境，进一步遮挡着他的神秘。
当维尔也在自己的身边抱着双腿坐下之后，卡尔彻底扔掉了手里的拐杖。
用双手撑着头当做枕头，卡尔看着天空。
“你说……”
咂咂嘴。
“有多久没有这样无忧无虑的看着天空了呢？”
他的短发被清爽的风拂动。
“可能，从很久之前就没有了吧。”
维尔整理着鬓角被吹乱的青丝，嘴角泛起一抹苦涩。
“被困在这片天空下太久了，人们似乎忘记了飞翔的感觉。”
把下巴埋在自己膝盖中，维尔叹了口气。
“倒是卡尔，你当初为什么会突然跑过来和我……和我做那个约定啊。”
说着说着，维尔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当时在楼上你拒绝了我的邀请，我还以为那会是最后一次和你见面了。”
“其实这说起来吧，我应该谢谢你。”
卡尔尴尬的笑了一下。
“谢我？”
“对。”
少年点点头。
“要不是你，我或许还没意识到，我早就已经被困在那个用大家的温柔编织出来的笼子里了。”
“是吗……”
她声音很小，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拒绝。
“我一直很想飞。”
卡尔伸出手 ，触摸着面前遥不可及的天空。
“从我小的时候开始，那个带我长大的老爷子一直都陪着我，教我所有我不会的东西，也一直在告诉我，那片天空的美妙。”
他的手握住了似乎是看不见的命运。
“他说那种可以在天空驰骋的感觉不亚于没有任何法律和规则约束的飙车，那种被所有人抬头高看的感觉，是那么令人沉醉。”
“所以这就是你想去天穹境的理由吗？”
“没错，我想飞，我想打破这片警高线带来的束缚，我要在自由的蓝天下翱翔。”
卡尔挑挑眉，握紧的手逐渐放松，搭在了自己身边。
“那就祝你的梦想能够尽快实现哦。”
维尔翘着脚尖，把小脸靠着自己的膝盖，头偏向卡尔这边，微笑着。
俏皮的回应着卡尔的豪言壮语。
“我们俩不是应该顺路吗？”
微微仰起头，卡尔对上了维尔的视线。
“说是顺路……”
维尔转着目光，犹豫着。
“也差不多，我的目标只是天穹境而已。”
她的脸上依旧是微笑。
“仅仅只是天穹境吗？”
卡尔盯着转移视线的维尔。
“嗯……对，只有天穹境。”
犹豫着，维尔点点头。
顺势放开了束缚双腿的手臂，维尔倒在了卡尔一边的草地上。
同样抬头看着天空。
那片湛蓝，却像是忧郁的蓝调。
两人的头微微贴着。
卡尔甚至可以闻到少女身上特有的奶油一般的香味。
“话说……”
“其实要感谢的人是我……”
在卡尔刚想问起她和她父亲的事情的时候，维尔突然打断了卡尔的声音。
缓缓的说道。
“那天晚上，要不是卡尔你来的及时，我说不定就不会在这里和你无忧无虑的聊天了。”
她的语气好像在颤抖。
“我当时真的好怕，怕自己会像猎物一样被撕碎，怕自己根本没做什么就被吞掉，怕自己会死在荒无人烟的树林，死的悄无声息……”
“……”
卡尔沉默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女生，他也不知道自己适不适合插嘴。
他只能听着。
“就在我准备放弃反抗的时候想，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会出现你的声音。”
她的身体似乎也在颤抖，但是维尔还是微笑着。
“然后你就真的出现了，像个骑士一样，从那个怪物手里保护着我，虽然不想承认，但当时的你确实挺帅的。”
少女有些红红的眼眶被突然笑起来的表情挤出来两滴泪水。
顺着眼角滑落到耳边。
冰冰凉凉的。
“嗯，其实都没什么，反正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想这些变成回忆的东西了，要往前看啊。”
继续把手枕回头下，卡尔安慰道。
“我忘不掉的……”
少女摇摇头。
“你知道你当时的身体多吓人吗？”
“什么身体，很吓人吗？”
卡尔疑惑着。
“我之后放心不下你，回去找你的时候，你的周围都是血，两个肩膀和左手都被洞穿，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撑下来的，就连你的身体都是冰凉的，像是冰块一样，很凉很凉……”
“有多凉，能有你掉在基地门口的馒头凉吗？”
卡尔打趣的指着不远处的基地门口。
“去你的！”
维尔坐了起来，恼羞成怒的一拳打在卡尔的胸口。
虽然但是，不疼。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当时很厉害想，但是你没必要这么紧张吧，我都说了我会完成和你的约定的。”
当维尔坐起来，卡尔才看见了维尔的脸。
眼眶红红的，发丝有些凌乱的沾在脸上。
看起啦似乎有些楚楚可怜。
“一言为定的那种。”
不知为何卡尔的话变得十分轻盈。
维尔没有说话，只是再一次缓缓趴下。
把耳朵紧贴着卡尔的胸膛。
虽然羞红了脸，但少女依旧不打算离开。
耳边回荡着少年强劲的心跳。
“当时这样趴在你胸口，我根本都听不见你的心跳。”
随着少女的呼吸透过衣服传达到卡尔胸口的皮肤，心跳在逐渐加快着。
“那不相当于要死了吗嘛，有这么严重吗……”
卡尔摇摇头。
“你觉得呢？”
少女歪着脑袋，看着卡尔的下颚。
“……”
卡尔没有回答。
少女也是微微翘着嘴角，依旧贴着他的胸膛。
这个砰砰的心跳，给了她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你……”
维尔又一次突然开口。
但是声音多了几分颤抖。
“你觉得，我很固执吗？”
她把头深深埋进卡尔胸口，蜷缩着身体。
“我……”
卡尔只吐出了一个字。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因为他能明显感觉到少女的身体也在颤抖。
所以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父亲来了……”
维尔的声音变得很小，小道不认真听根本听不见。
“他要带我回去……”
握着自己胸口的手在全力攥着自己的衣服。
“我跑不掉了……”
卡尔心脏缓慢的跳动着。
“对不起对不起……”
维尔在哭。
“约定什么的……”
她想反抗。
他不知道她该如何反抗。
“对不起……”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她靠着少年的胸口。
感受着不属于自己的心跳。
却实现不了和自己的梦想。
也实现不了和他的约定。
“对不起对不起……”
声音呜咽着。
少女咬着牙。
可是她现在只能缩在少年的怀里。
她只能……
为自己的固执买单。
“真的……”
为自己没有能力的事实。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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